晚自习时,恰坐在窗边,听得蝉鸣阵阵,但见星光点点。树枝摇曳,花叶飞舞,是风,仿佛吹得道旁的路灯昏暗了些,民附,在这瑟瑟晚风中,越发厚重。我不由想到,我与民附那奇妙的缘分。
不知究竟是民附的校园在这片土地上等了我七十年,还是我为这在民大校址上新生的学府晚生了七十年,反正我终归是踏入了这片父亲曾奋斗过的土地。只不过当时的他是大学生,而我只就读于高中。多次在校园中徘徊,触摸着昔日民大的辉煌,想象着园内父亲的身影,不免有几分感慨,可这感叹,很快便淹没在了学长、学弟的欢呼与惊叹中。民附,你这所诞生于民大旧址上的学校,生于厚重,却带着锐意,源于沧桑,却伴着青春。于暮日中诞生的朝阳,于老凤中涅槃的火鸟,带着底蕴与进取,稳泛与锐意,闯进了我的生活。
初入民附,便令我当头棒喝。自以为的天之骄子,鹤立鸡群却不想是落了凤群的乌鸦,坐在井中的青蛙。不甘,寂寞围绕着我,把我逼入个人的世界。或许,只有在校园的风景中,才能找到心灵的藉慰。发黄的灯下,空气湿润,沥青路散发着阵阵凉意,图书馆旁,青绿的玻璃广场映着漫天星斗,小树林里,追逐的松鼠隐入幽幽灌木。是夜,与往昔别无二致,却又独一无二的夜。星幕之下,内心的渴望,学习的重担,仿佛都在这漆黑与静寂中,被包裹,被吞没,被埋葬。天地间,仿佛只有自我,与静寂的校园了。
几次考试的不在状态,平日学习的成绩下滑,换来的不只是我的心灰意冷,还有老师的重点关照——我也成了“后进生”。“后进生”一个与从前与我格格不入的冕号,却死死扣在我头上,后进就后进吧,反正努力也不会有结果。或许只有花园的微风,才能吹散心头的阴霾。静坐在长廊边,仿佛世界被按了静音键,嗡嗡的虫鸡,哗哗的叫声,咕咕的泉流都不见了,天地仿佛只有漆黑的天,昏暗的路,幽静的树,低伏的虫,以及茫然的我。
“你在这做什么”,世界中传来了一声“震雷”。机械地转过头看见老班的脸,发怵的心脏又全新跳动,呼吸也重新开始,相视无言。撒腿便跑,“喂,停下!”,声音越来越远、脉搏越跳越急,世界,又返回到无声与静寂,一口气跳回宿舍,耳旁,仿佛还飘来一阵疾呼。
此后几天,仿佛总有一次次目光,从讲台飘来。头愈埋愈低,仿佛一条条青蛇,用腥红外眼盯着我,咝咝地吐着信子,不敢再去小花园了。
又一个自习,呼吸着凉风,享受着空气的清新!沐浴着霜白的月光,听着虫鸣,心中花园的种子仿佛发了芽,在夜色的霜露浇灌下瞬息间长成参天大树,又想去小花园了。在月亮和星辰则注视下,我又踏上了这条青砖小路,仿佛出入树洞的爱丽丝,卷入狂风的安娜——正期待着一场未知与探索的冒险。松鼠、绿树壁、星光,营造了一场童话般的剧目,而我,童话的主角,正游乐在独属于我的乌托邦中。
一道惊雷从夜空闪过,惊醒了梦游的我——老班正坐在我的椅子上,一脸微笑地看着我。“过来,坐我身边。”他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我,哭丧着脸,迈着铅注似的腿走向老班。
“听说你每天都来这个花园,是不是?”默默地点头。
“听你以前的同学说,你的学习态度并不是这样。”他自顾自地说着。“在这所学校,总有一些人都不是很适应,但他们总会努力去改正,去追求,去调试自我的状态。这不但是民附,也是民大的传统。老师知道你一下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,心情一定会有所波动,但是我相信你是一个知上进的同学,不是吗?”沉默,在夜中弥漫开来,仿佛又一次笼罩了花园,笼罩了世界,我们就这样坐着,一直坐到星星睡下,月亮犯困,铃声打破了寂静,应该睡了。
仿佛开窍了一般,我又爱上了学习,此后的日子,很少去花园了,但记忆中的花园,一直萦绕在心头,回荡在脑中,当拿着"进步之星"的奖状走出教室,又想逛逛花园了。或许,该去看一看吧。在回忆的驱使下,再一次踏入了花园。月还挂在枝头,却不再朦胧,枝叶在风中摇动,也不再是松鼠嬉戏打闹,但失去了精灵般的灵动。花园静静地立在那里,仿佛亘古一般,一切都变了,一切又都没变。你失去的是不切实际的梦与朦胧,但留的是万古不变的寂静与生机,你抛去的是无知稚嫩的童真与单纯,得到的是必不可少的成熟和成长。你还是你,但你又不是你,是依然屹立民附几千载的花园,是我心中的乌托邦、但不再是那唯一的桃花源,或许你只能存在可记忆之中。与我共勉与我同在。
民附的花园,我曾在这之中回忆过去,也曾在这之中畅想未来,看过夕阳染红天边时,去看过群星映出亮光,见到成双成对松鼠跑入树林间,见到形单影只瓢虫鸣唱,它就在那,跨过了时光的长度与广度,等待着我,我奔向越过空间的高度与深度,投身沉郁,或许走出校园后不再寄托心情,或许离开校园后不再回头,但这一座花园,总会在夜后时分,月光映照之时,寄托着沉思与心愿,我与花园,花园与我。